讀《精準的失控》

精準的失控
作者：九把刀
出版社：春天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0年07月12日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866345340
裝訂：平裝


　　遇見這本書是命運的必然。

　　有時候，人生真有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比如說，人跟書的緣分就是如此。雖然這樣說很不科學，但理應是沒有生命的書，卻會呼喚著適合它的人前來，即使是印刷業如此發達，又隔著層層電子商務障壁的今日，也依然是書挑選著人，而非人挑選著書。以偽科學的講法來說，就是每本書都有它獨特的波長，與這波長發生共鳴的人，自然會想辦法得到那本書，不需任何理由。

　　《精準的失控》之於我，就是這樣的情況。說不出任何理由，也想不起我是怎麼遇見這本書的，等我回神過來時，我已經站在便利商店裡，拿著裝在箱子裡的它了。

　　封面並沒有特出之處，是那種把故事的一幕以象徵物（輪胎胎痕）畫出的手法，但翻開第一頁，讀完第一句話後，就再也無法離開視線了。

　　這就是我要的那種書。

　　在講內容與讀後感之前，我想先提一下我讀這本書時的背景故事。

　　
　　其實我一開始是很討厭九把刀的。

　　忘了是幾年前了，我第一次聽到九把刀這個名子，是在某個女網友丟過來的即時訊息裡。而其實第二次、第三次到第十幾次也都是如此，在那一天之中，我就聽她說了十多次的「《等一個人咖啡》真好看！」你們都知道的，如果一個男的有點喜歡一個女的，而那女的又不斷對那個男的說另一個男的很有才華或是什麼很好很好，那麼那個男的十之八九都會敵視另一個男的，這是男人的天性，沒有什麼理由。

　　我與九把刀的初次相遇就是從這樣差勁的氛圍中開始的。

　　不過即使並不喜歡九把刀，在她的大力推薦之下，我還是勉為其難的去搜尋了下九把刀有什麼作品。經過搜尋，我大致了解九把刀寫過獵命師跟一些愛情小說，而那時的我因為國中看太多愛情小說看到麻痺反胃，打從心裡覺得愛情小說是國中生在看的東西，就有點看不起九把刀，外加人對於受歡迎的大眾人物總是會有種先天的傾慕或敵視，我剛好又是後者，於是我對九把刀的觀感就從差勁變成差勁、低層次又討厭的人。

　　直到很久以後，我遇見《樓下的房客》這篇故事為止。

　　那是篇雖然變態，又十分暢快的作品，就像今天的這本《精準的失控》，前半本也是非常病態，卻又病態的讓人非常舒服的作品，在那次的相遇中，我對九把刀完全改觀，原來這人不是只會寫寫愛情小說，也能寫出這種強烈又香醇，讓人看過之後會覺得自己像是揮舞大刀殺過千軍萬馬，在懸崖絕壁上大展雙臂般暢快淋漓的小說，雖然論暢快淋漓的程度，《樓下的房客》完全比不上《精準的失控》，不過還是讓我對九把刀的觀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原本是差勁、低層次又討厭，變成了「嗯，這傢伙寫的還不錯。」

　　之後，我又買了都恐系列的其他作品，在《大哥大》這本合輯裡，我對九把刀的創意感到佩服不已，尤其是「影子」那章，人的平衡竟然是依靠影子，沒有影子就會隨便亂滾亂撞亂飛，這種點子有誰想的到阿？從那之後，我對九把刀的觀感又變成「九把刀寫的東西真好看」了。

　　終於，我遇到《拼命去死》這本小說，這本至今仍是九把刀的小說裡我最喜歡的一本，裡面關於活死人的設定我實在太喜歡了，以至於從那之後我的故事裡腳色也老是不斷死死活活的，而這本書不只是設定新穎，裡頭人物清晰的刻畫與故事的張力都到了電影的層級，從那之後，九把刀的小說也進入了我所謂的「會讓人在腦中自動轉換成電影」的層級。能到達這種層級的作家，故事被改編成電影也不過是遲早的事而已。

　　然後，中間穿插了一些同樣讓人大喊超酷的殺手系列後，便是這本《精準的失控》了。老實說，我對這本書的喜歡程度遠比不上《拼命去死》，不過要說設定的創意、刻畫的清晰或是說故事的張力，這本書卻又是到了《拼命去死》到不了的那種文學層級。這本書的技巧難度在九把刀的作品中是空前的，是那種會讓人覺得「一輩子都到不了這種程度」的小說，可是，它也實在太艱難而讓人感覺灰暗了。

　　先從第一章講起吧。

　　先是第一頁開始，直接就告訴角色也告訴讀者，「你」只剩下一個月好活了。

　　身體看起來還好端端的將死之人是最危險的，危險在他們會開始真正回顧起自己的人生，而這人生通常又是毫無意義的，毫無意義在於，他們終於會想起他們其實根本什麼也沒追求過，所有的夢想都在時光中腐爛，一個也沒有實現，唯一真正有些價值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家庭吧，不過有些人連家庭都沒有就面臨死亡，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危險在於，既然擁有仍可以自由活動的身體，又無可辯駁的被宣判了死期，那也不免想對這毫無意義的人生挽回些什麼，而這種挽回些什麼的動作，又會遇到更多的打擊，如果不幸的引起一連串連鎖反應，那原本的絕望很可能就會變為瘋狂。

　　尤其，是又遇到一連串不合理的對待的時候。

　　遇到警察的無理刁難、被逼著憋尿憋到深夜，出來時車子早就被吊走，到了拖吊場，卻又搬出一堆規定要人不準拿車，連進去拿錢包也不行，遇到這種鳥事，一般人都會爆發，更何況是一個將死的人？於是，本章主角祐辰做了這種情況下所有人都會做的一樣事：翻牆進去找自己的車。

　　然後，又很衰的馬上被巡邏的警察抓到，於是他做了這種情況下可能只有快死的人才會作的事：直接把車開走，而且是以飆車的方式開走！

　　警察理所當然會來追這台車。

　　而且越被追就越飆，越飆越是有更多的警車來追。

　　越多警車追就飆的越快。

　　於是就是一連串的動作場面＋動作場面＋動作場面！

　　終於要冷靜下來的時候，又遇到警察的不合理槍擊，於是引爆了更大的飆車、更大的動作場面！碰碰碰一堆車子撞在一起，不是疊在一起就是整個立起來，比好萊塢的電影還精采，然後，本章結束，整個故事開始。


　　【心碎的九九乘法表】

　　我更喜歡用書上簡介的句子代替章節，那這章便是「飽受欺凌的高中女孩」了。（現在在銀幕前的你們也是「飽受劇透的書評讀者」無可避免的，後面我對於本書的劇情透露只會越來越多，不喜者請先離開。）

　　比起充滿動作場面的上個章節，這章是純粹的暴力與性，或者乾脆連在一起講成性暴力也是可以。有時候，應該說經常，九把刀都會無所顧忌甚至是鉅細靡遺的的描寫現實中不為人道的那面，這種作法是危險的，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被打入情色作家的行列，但作為一個成功的作家，又不可能不去碰觸現實中必然存在的惡意、性與暴力，在我看來，九把刀的鋼索是走的非常好的，大眾都喜歡腥羶色，但在腥羶色到極點時，又成為不可思議現象的引線，一百八十度扭轉了故事的走向，這真是讓人忍不住要站起來拍手叫好了。

　　這章前半部的主題就是性騷擾＋性騷擾＋性騷擾，不斷的性騷擾。人的惡意是毫無來由的，但人又是喜歡掩飾的動物，明明就只是想找個欺負的對象，卻又想找藉口妝點自己的惡行，於是，竟然不嫌麻煩的找了多年前的報紙，找出本章主角方琳就是多年前飛車殺人犯的女兒，以這種理由孤立方琳，千方百計的欺負她、騷擾她，甚至連導師也公然侮蔑她，可以說是對一個女高中生來說世界第一糟糕的環境，但即使是這樣不堪的環境，方琳也是堅強的忍受著，因為她始終記得幼年時爸爸打來的最後一通電話，始終相信爸爸說的，終有一天會遇到好事。

　　而在本章延伸的時間線中，她始終也沒遇到好事。

　　班導還是帶頭欺負她。

　　精液也動不動會出現在她的座位上。

　　同學依然孤立著她。

　　唯一避風港的家，母親即將永遠離開她。

　　也許也會有人偷偷喜歡著她，但偷偷喜歡著誰的懦夫是不可能給予任何實質的幫助的，即使懦夫後來會變成英雄，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了。這裡又不得不佩服，九把刀的線埋的真是好，每一章都是其他章節的引子，又同時被其他章節影響著，整本小說就像吞食自己的大蛇那樣的圓環，實際上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

　　最後的終點，是走出這個環，可存在於環上的人怎能走出這個環呢？於是環消失了，走出去的人也消失了。

　　回到本章，依然進行著性騷擾，而且是突發奇想略帶新意的性騷擾，會讓原本已經習以為常的方琳重新露出驚恐表情的那種性騷擾，而就在那些人渣正因此得意的時候，巨大的轉變出現了。

　　咚。

　　有誰從很高的地方掉下去了。

　　原本以為是方琳終於忍受不住跳樓自殺。

　　結果不是，那裡是學校正中央的操場的正中央，旁邊根本沒有任何建築物，哪有可能有人能從那邊跳樓自殺呢？所以那人到底是怎樣死的呢？死的又是誰呢？

　　不知道，但總之方琳是得救了，因為這個巨變，很多人的注意力從方琳身上轉變到匪夷所思的屍體身上，而更匪夷所思的是，那個摔的比肉醬還肉醬的屍體，竟然是還活的好好的，老是欺負方琳的那個甘澤。

　　這個設定真是酷到爆炸。

　　從這刻開始，這本書從普通的好萊塢式的作品，變成了奇幻鉅作，在我的心目中也從Ａ級上升到了Ａ＋級，但更不可思議的事還在後面，因為這件事而近乎崩潰的甘澤，竟然興起強姦方琳的主意，而且沒有任何英雄救美的，甘澤真正得手了。

　　（貫穿本書的主軸與本書最大的劇透要來了，再次提醒您不喜請迴避）

　　只是，就在甘澤射精的一瞬間，甘澤也消失了。

　　不知道被射到哪裡去了。

　　本章結束。

　　不過我倒有個疑問，在看完整本書後再回來看，方琳之所以擁有這種超能力，是因為她對甘澤的極端憤怒而開啟的，如果甘澤那天沒有強姦她，那她也許永遠不會開啟這種超能力，但甘澤之所以強姦她，卻又是因為方琳在未來把甘澤「射」回去，慘死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這樣的話，因果的起頭到底是什麼呢？

　　如果甘澤沒強姦方琳，方琳也沒辦法把甘澤送回過去；如果甘澤沒回到過去，那也不會刺激那時的甘澤去強姦方琳。

　　……好矛盾。

　　不，也許因果並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樣的圓環，也許甘澤強姦方琳是種必然，所以才有「第一個超能力方琳」把甘澤射回過去「這個方琳」的眼前，而「這個方琳」後來射出去的甘澤，也未必是到達同一個地方，也許是到亞馬遜叢林裡去，不再被任何人發現了也說不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就沒有矛盾了。

　　
　　【背包客旅行的意義】

　　我更喜歡「用旅行埋葬秘密的醫生」這個總結。

　　這個章節讓上一章最後發光的Ｓ級瞬間的光芒延續了很久。

　　方琳最後到哪裡去了，這個章節裡有了解答。

　　回頭提一下，在上一章讀到方琳父親駕車殺人的官方報導時，會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扭曲不公，明明是警察百般刁難害得祐辰車子被拖吊，還提什麼英勇緝捕？明明就是因為醫生宣布肺癌才刺激祐辰爆走，又說什麼輕微感冒？真是滿口的胡說八道。

　　當時我以為那些都只是那些人想要撇清責任而扭曲的事實，讀完本章後，我才發現原來有些扭曲不是扭曲，而是真實。

　　醫生的診療紀錄上，祐辰真的只是輕微感冒而已。

　　祐辰真的只是輕微感冒而已。

　　讀完這章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的。

　　雖然本章主角呂旭所做的事是所有故事的起點，但因為對解說後面的章節沒有影響，就不劇透，讓各位讀者自己去感受那種驚奇了。

　　本章是另一個被射出去的故事。

　　故事一開始非常神秘，說是要出去冒險，但又不是要去機場，只是到一個老舊公寓裡，明明帶了旅費十萬塊，卻又不是要拿來買機票繳團費，而只是放在桌上，然後聽人家在其他房間做愛，莫名奇妙。

　　真是絕妙的故佈疑陣。

　　然後，輪到自己進去作愛，我們當然知道那個床上的女人就是方琳了，因為呂旭被射了出去。

　　被射到了一個原始沼澤裡。

　　終於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想不想死。

　　在那個痛苦而虛假的台北裡，因為罪惡感而脫口說想死的自己，是真正想死嗎？

　　幾天過去，這個聽起來很哲學的問題，變得毫無意義，因為當然要活下去。在安逸的環境中，沒有生存實感的人也許還會考慮想不想死的問題，但是到了隨時都會死的環境裡，又會無比狂熱的求生存，這就是犯賤的人類。

　　這個章節真的是道盡了生命的大半。

　　遭遇非常強烈的飢餓與疲倦之後，生命的意義就變得非常直接，生命的意義就是吃完眼前的這隻青蛙，生命的意義就是再吃下一隻青蛙，真是讓人熱淚盈框的直接阿。其實，生命本身就是最終解，生命的意義就是生命，活著的意義就是繼續活下去，探討活下去的意義是沒有意義的，即使知道這點，人類還是無法阻止自己去思考生命的意義，於是，才有了不斷讓自己接近死亡，而得到生存實感的人。

　　看著這個章節，我突然想起更早之前，就有作家描寫過這樣的人物，他不像九把刀這樣直接的表達「我就是要諷刺那些探討生命意義的虛假的人」，但是筆下人物不斷接近死亡而求得生存實感的行為卻是一樣的。

　　那個作家是奈須きのこ，那個角色叫做兩儀式。

　　兩本完全不同風格的小說，兩種完全不同的環境，兩個完全不同的人，做的事的本質，卻意外的完全相同。

　　這個故事透露出來的背後意涵，真是讓這個Ｓ級的光芒，閃耀了好久。

　　但是呂旭又出發了，那麼不值，又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活著回來了，馬上又出發，一次比一次危險，終於，最後一次，他回到了台北。

　　很久以前的台北，最不危險的地方。

　　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他最後死在一場嚴重車禍裡。

　　本章結束。

　　不過這裡有個ＢＵＧ，如果呂旭最後是死在過去祐辰撞進海產店前閃過的計程車上，那當時的新聞報導怎會說「幸好當時計程車上沒有乘客呢？」以本作品單一時間線的絕對時空概念來看，過去應該在呂旭被射回之前就已經被未來的呂旭改變了，怎可能當時的車上沒有未來被射回去而死的呂旭呢？

　　無解。

　　也許微小的ＢＵＧ比冗長的毫無破綻更吸引人？

　　畢竟當時的新聞報導如果還提到的裸著下半身的大叔，那也是種麻煩的橫生枝節阿。


　　【這就是我要的感覺】

　　「想再剪一次頭髮的黑道老大。」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在簡介裡是排在「用旅行埋葬秘密的醫生」前面，明明它就是第四章，在【背包客旅行的意義】後面阿。

　　老實說這章在全書裡是比較差的一章，雖然是埋了彩蛋，與其他章節也有莫大關係的一章，沒有這章就無法解釋方琳的老師為什麼那樣討厭方琳，但是這章畢竟薄弱，雖然不至於可有可無，但總讓人有點「為了寫前面故事裡提到的人的故事而寫」的感覺，算是全書的敗筆，讀到這邊時讓我心理對本書的評價一下子從Ｓ與Ａ＋之間掉到了Ａ與Ａ－之間，還好下一章有救回來。

　　這章講的是黑道大哥與洗頭小妹的故事。

　　很歡樂的故事，算是全書比較不緊張的一章，適合讓人放鬆一下。不過我讀到這章後就好長一段時間（其實也就是幾天）沒碰這本書了。

　　一樣是超展開，被追殺的大哥突然闖進理髮店洗頭，之後就不斷來洗頭，然後想把裡面的洗頭小妹，最後在海產店談判時被瘋狂車手撞死，那個車手不用說就是祐辰。

　　沒什麼特別好說的地方，這章的用處，除了交代第一章在海產店被撞死的那些人是誰之外，就是在泰哥與小芬的對話中點出泰哥有個唸師大中文系、想當作家、泰哥卻希望他去當老師的兒子，我們可以猜想那個兒子在泰哥死後也真的去當了老師，而且是九流高中的老師，還有個女學生叫做方琳。

　　嗯，在後面的序裡似乎也間接證明了這件事。

　　第四章真的不是很好，但卻是整本書不可或缺的一章，這才是讓人難過的地方。



　　【在陰道逆向行駛的英雄】

　　「為了女神展開逆向穿越的孤男。」

　　熱血阿！

　　在上一章過後，我大概有三四天都沒翻開這本書吧，因為我看完第四章，以為接下來八成是寫方琳老師的故事，好證明方琳老師真的是泰哥的兒子，但結果我完全料想錯誤（不過九把刀有提到原本有七篇短篇故事而非我們看到的五篇，所以我的猜想原本可能也沒錯），第五章寫的是一個我幾乎遺忘的人的故事，他的名子叫做林群智。

　　那個偷偷喜歡著方琳，卻不敢挺身反抗惡勢力的的男生。

　　他旅行的故事。

　　原本以為只是這樣的一個懦夫為了方琳的肉體，竟然病態的不斷花錢買旅行的故事，沒想到我又再度大錯特錯，這樣一個膽小懦弱的男生，竟然是在方琳差點被再次強暴（林群智視點，讀完第二章的我們都知道方琳是故意被強暴的）的時候，勇敢手刃壞蛋，然後贏得女神信任，作為女神的使者，不斷的一次又一次旅行，探求女神超能力的意義，這樣的一個英雄。

　　林群智是整本書中，唯一不為了追求生存實感而去旅行的人。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竟然成了一個娼妓，只要付錢就能跟女神作愛，然後被射到世界各地，他非常痛心，卻不敢責怪女神，只敢責怪自己辦事不力，然後珍惜著女神將自己與其他背包客分開，總是讓他第一天出發的小小特權。

　　然後，神奇的，他在冰天雪地毫無人煙的北極圈中，無可閃避的被一個降落傘撞擊，原本他是想要完全不理那跳傘員自己走掉的，但他卻做不到，不是因為那些狗屁的神聖理由，而是因為，那個跳傘員，就是他自己。

　　林群智遇到了甘澤遇到的事，只是那個「未來的林群智」攜帶了降落傘，所以才沒把現在的林群智也一起壓成肉醬。

　　兩個林群智都活下來了，一起在冰天雪地中走著。

　　從他們的對話中，讀者可以了解這本書的時間觀，是最早期剛有時間旅行時流行的那種觀念，也是最吸引人的觀念。當時認為人真的可以回到過去改變過去，改變過去後，從未來來到過去的自己也會立即受到影響而改變，很快的這種觀念就受到祖父悖論的挑戰，於是又有一派說人雖然可以回到過去，但未來卻是註定的，所有的努力都無法改變未來的命運，即使阻止了甲事件，也會有乙事件造就同樣的未來，這本書的觀念基本上就介於兩者之間。

　　順帶一提，我自己的觀念則類似於很後來的平行世界觀念，亦即人無法回到本世界的過去，只能穿越到其他宇宙的過去，即使改變那種過去，也是影響其他宇宙的「未來的自己」，對現在的自己不會有所影響。

　　回到故事，正在自殘測試未來會不會跟著改變的林群智，仍處於冰天雪地中。大小林群智發現未來可以改變之後，便試圖迴避未來的不幸事件，但即使讓瞎掉的左眼回復視力，卻因此發生了原本「未來」沒有發生的事而殘了一隻手跟一隻腳，未來是不能憑空改變的，如果再這樣妄圖改變下去，很可能會直接導致消失，於是他們也不敢再試。

　　回到過去這件事，也導致了原本沒有發生的災難。

　　因為相談甚歡而延誤了出發的時間，遇上了冰層的崩裂。

　　在看到老林群智將補給丟給小林群智，犧牲自己掉進北極海這熱血的一幕時，小林群智沒有流淚，我也沒有感動，只是深深的體會了什麼，認同了什麼。

　　生命的意義是生命，但在有限的生命中，真有些什麼使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畢竟苟延殘喘也終有死亡的一天，如果可以選擇轟轟烈烈饒富價值的死法，那……

　　
　　活下去的林群智繼續冒險著。

　　而且改變了未來。

　　未來並不是一定要有回到過去的未來人才會改變，即使沒有再遇到其他未來人，林群智還是巧妙地避開了失去手指的命運，只是他失去了左腎（每次看到這裡我都會看成左臂ＸＤ），然後，他又再次出發了。

　　找尋超能力意義的最後一次出發。

　　最後沒有找到意義，卻找到比意義更珍貴的東西。

　　尋找意義的旅程，讓這一切有了意義。

　　
　　毫無意外的，林群智回到了二十二年前的過去。

　　改變了過去，逃過了冰層崩裂。

　　然後，回到台灣，遇見三十一歲的女神。

　　超熱血的再次燃燒、射出！


　　（雖然已經劇透很多了，不過這次劇透可是直達結局，最後勸告不喜者迴避）

　　再次遇見自己，十七歲的自己。

　　那個自己正看著學校，而自己正看著那個自己。

　　這是林群智一生中的關鍵點，如果他在這裡出手，那林群智的一生終將不同，不再會是以一個通緝犯的身分四處逃亡，不會不斷的忍受飢餓與痛苦，而能有一個普通的人生，這對群智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誘惑，但他終究忍住了這個誘惑，等待過去的林群智殺人、射出之後，到來了剛開啟能力不久的女神之前。

　　而相遇，正是為了出發。

　　最後的出發，改變一切的出發，走出這個Ouroboros之環的出發！

　　最後回到了超級久遠的過去。

　　自己才八歲，女神根本還不具有能力的過去。

　　這個過去，正好是祐辰暴走的前一天。

　　讀者跟群智都馬上領略到，如果能阻止方琳父親的暴走，那整篇故事都會不存在，這個Ouroboros的命運輪迴也會消失，所有的不幸也會消失。

　　林群智急切的尋找這個一切不幸的源頭，急著去改變一切，但他越著急，就越容易受到命運的反擊，然後，他躺進了醫院裡。

　　這是讓人失望的一刻，以為整個故事就要以悲劇結束了，但命運之所以把群智送回過去是有道理的，因為命運也想解開自己的環狀結構了。林群智在醫院裡亂闖著，然後搶了某個中年男人的電梯位置。

　　於是祐辰沒遇上那個會宣判他肺癌末期的呂旭。

　　因此，因果崩解，林群智便在電梯的半身鏡中，看著自己漸漸消失了。

　　最後那句「女神，我們能再見面嗎？」無比震動人心。

　　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不幸消失，大家都遇到了好事。

　　最後一章，真把故事拉到了近乎Ｓ的高度。

　　最後的結尾有些渾沌而無力，並不是結局薄弱，而是群智的無力感深深的滲透進讀者的心中，只是這種無力也是必然的，一切的開端既然是渾沌，那也只能結束在渾沌中，英雄式的一擊破滅然後永遠幸福是不存在的，巨大的改變往往肇生於不經意的小動作，而幸福也必須付出代價，代價便是這三十七年人生記憶的消失，便是可能再也遇不見女神，便是那些原本可以得到生存實感的背包客，今後將永遠活在徬惶與猶疑中，得不到救贖。

　　這世界上沒有完全的幸福，有的只有付出相當犧牲的幸福。

　　而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吧？

　　應該吧？

　　雖然這麼認為，但還是覺得有些灰暗哪？



　　最後的感想。

　　最後的序真的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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