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系列2009/4/20

2009/4/20

黎明之前。

世界充滿了猶如收音機雜訊那般的高音，一種純粹的高頻，彷彿要將人的精神納入控制下似的。然後一陣轟雷，下起了大雨。

我已許久無法因雨而愉悅，那個因為雨的味道而興奮的我，似乎跟現在的我是截然不同的兩人，原本封閉是為了讓自己與悲傷、恐懼和髒污之念隔離，但卻也使自己與一切美好的感動隔離，我是一個強裝堅強而將自己封閉在盔甲裡的膽小鬼。

就像海洋館的顧客可以抱著純粹賞玩的心情，在絕對安全的空間下對著幾公分外的大白鯊做鬼臉，把自己隔絕在無念的世界裡，也就可以恣意嘲笑那些晦暗嚇人的無實體存在，看起來無所畏懼，事實上只是根本接受不到恐懼。

然而諷刺的是，即使隔絕外在之惡念，仍然避免不了隨年齒增長而像菌叢那樣增生的穢瘁，穢瘁是橫跨精神與肉體二元的浸透污染，呈現在身體上是介於皮肉與臟器間，集中在胸腹腔隨機發生的疼痛，那種感覺就像身體裡卡了塊石頭，又像有許多細微的炸藥不斷的爆炸，實際上這並不是組織或細胞的病變，而是神經痛，或者更貼切而玄奧的說，經脈的阻礙。

穢瘁的成因是精神上的，感情上的傷害、持續或強烈的痛苦、悲傷、沮喪、自我厭惡，穢瘁是精神上的自殺在肉體上的呈現，樂觀、充滿自信而活的快樂、少有煩惱的人只有很少的穢瘁，除了一些遺傳性的疾病外，這些人通常可以一輩子健康的活下去，甚至連傳染性的疾病都很難感染，更甭提慢性病或憂鬱症什麼的了。

我的病源來自我的懦弱與惰性，懦弱讓我面對想做之事而不敢前進，終而錯失機會。而惰性則是讓我原先做事的計畫無法達成，追求完美是個中性的素質，追求完美的人會因為一點小差錯就整個放棄，如果剛好惰性又作祟的話。

懦弱讓我預期會失敗而經常處於失敗感中，惰性則讓我實際上遭遇失敗。一個長久失敗的人，就算有全天下的自信，也是要耗損殆盡的。即使是像我這樣樂觀而單純的人，不，正因為樂觀而單純，就像充滿養分的羊羹或牛肉凍一樣，沒有自信來做防腐劑，很快就會長滿噁心的菌叢。

失敗是災難性、如同雪崩那樣的，一開始只是在某些小事情遭遇失敗，或者只是因為畏縮不前而遺憾，一但累積了足夠的負面能量，就會引來人生的一次大失敗，就像山上的雪塊一開始只是稍微的鬆動，但長久以往，終於在最後的鬆動中，雪塊轟然而下，造成大災難。

大失敗過後，一切都掩埋在雪裡，想掙扎而出的人，只能體會到無止盡的失敗感，不管做什麼都感受不到勝利與成功，到這邊還想逃脫升天的人，只能祈禱戲劇性的逆轉了，就像投名狀裡那個不知名實際上也沒人關心的常敗軍配角說的：『我們太需要一次勝利了。』

我太需要一次勝利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事都好，唯有體會一次足夠的勝利感，我才能平等的與眾人而坐，才能殺死那精神性自殺的自我厭惡，但一個對人生有意義的勝利是難得的，莫說去贏得他，連該向何方尋求何種競賽，我都還茫然無頭緒。

那就只能先尋求許多的小勝利了，培養了足夠勝利感的話，等到撞見了人生的大競賽，也能安然的求勝吧。

不管怎樣，至少我還沒離開人生這個賭桌，我還相信我能在最後帶走最多的籌碼，成為人生的贏家，而不是輸個精光。只要還抱著這個希望，我想、我相信，一定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