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2日 星期一


  他掙扎著。

  在星空之下,有一道扎滿碎玻璃的水泥牆。牆的外頭是永不熄滅的各彩燈光,以及象徵著自由選擇自由移動的大馬路。牆內則陷入了一片黑暗。藉由外界的燈光,依稀可以看見牆內樹立著一幢幢猶如垂死老人般的古舊建築,被關在這些古舊建築中的人們,便以嚮往的眼神,偷偷的、偷偷的看著外頭。

  他們都了解,他們被關在這沉悶的軍營中了。

  因此,為了躲避這令人發狂的沉悶,他們都逃進了夢鄉。

  但有一個人例外,那是位於二樓某一大通舖寢的男人。即使他已經閉上了眼睛,依然感覺的到自由世界的燈光在他眼皮上嬉鬧、騷擾著他不安的靈魂。他想躲入夢境尋求安慰,卻被擋在夢世界外頭。因此他掙扎著,即使閉上雙眼,也是眉頭深鎖。

  他開始懷疑,他開始感到不對勁「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呢?我不應該在這裡的阿!雖然再過不久我就可以退伍、就可以光明正大離開這裡。但我總覺得我現在還在這裡是不合理的,雖然說以記憶中的過去推斷,我身處這裡是合乎邏輯的,可是,我總覺得,我應該早就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我不應該在這裡的!」

  在這種激動的情緒下,他睜開了雙眼。


  那個人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櫥窗,櫥窗裡立著幾套可愛的洋裝,周邊還用各式花束裝飾了起來,窗前的人退了一步,窗便映出了那個人的映象。

  那是一名少女。以牽手方式手裡抓著一只兔子布偶的少女,正以無辜的大眼盯著櫥窗看,於是櫥窗裡的少女也報以同樣無辜的大眼。但少女對少女並不感興趣,正如她對世上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一樣,少女的眼神是一灘深水,她不會冷眼以待,卻也沒有熱情的溫度,少女只是單純著接受這世界的一切,偶爾報以微笑,卻沒有任何喜悅。

  但在這一刻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怎樣的人,方才轉醒的她,還停留在夢境的混亂中,她有些慌亂的四處張望,最後低下了頭去。

  她突然了解了。

  看著腳下純黑色的宇宙,以及佔了視界四分之三、那個巨大的水藍色星球,她突然一切都了解了。

  她並不是那個男人,但那個男人是她的一部份。

  她所看到的只是體內殘存的噩夢而已。那個男人最後已經逃離了那個惡夢,並且走了很遠、很遠。

  他一直都沒停下來過。直到,和她相遇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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